鹤华亭

【楠默】薄雾终将乘风而去 上

/剧里小胡总说“抑郁症，我自己站起来的。”就很心疼吧，还是希望在那段黑暗难熬的日子里，能有一个爱他的人陪在他身边。

闪着幽蓝光芒的电视屏幕里，还放着上次艾丽莎来时的那部很漫长的人淡如菊的家族剧，2000集。演员们在竭尽全力地搞笑、忧伤、痛苦、领便当……但胡楠不为所动。

明明没有开空调，他依然觉得全身血液凝固，很是寒冷。

脑内不受控地回响起那些糟糕的声音时，他已经可以很熟练地从面前的桌上拿过那瓶百忧解，拧开，倒出几粒药片，混着凉水吞下。

那是过多的痛苦堆积而成的噩梦，侵蚀着原本轻盈美丽的灵魂。

没有人以为灯盏熄灭后无法再被点燃，只有灯盏自己知道，它无法再去接受火焰的亲吻。

陈默推门而入的时候，就看见冷酷扑克脸的胡楠，和电视里此刻沙雕的剧情形成鲜明的对比，他低头换鞋时对手机话筒说:“胡楠看剧睡着了……”

“我没睡着……”他幽幽回头，头发凌乱，黑眼圈严重，下巴青茬拉碴，整张脸仿佛写满了一个“丧”字。

“哇！你好可怕！”陈默夸张地跳起来，再随手挂掉了通话。

“哪里可怕？”胡楠动了动，换了个姿势继续窝在沙发的一角。

“不好意思，哥你眼睛太小了，又没啥表情，我真的以为你睡着了。”

“……”睡觉？能睡着就好了。

胡楠已经记不清自这段时间以来，他有过几次一觉到天明了？每次他一旦闭上眼，那些场景，那些声音，就像洪水一般涌进脑内，将他往更深的深渊里拖。

融入黑暗，随时要万劫不复的感觉。

“你要吃下午茶吗？我给你买了芝士茶，当然，我待会还打算给你做点别的，听艾丽莎说你蛮喜欢吃芋头。”陈默丝毫没有架子的走进厨房，放下一大袋的食材，开始熟悉构造翻找厨具。

“我不吃……”因为吃东西很累，出于礼貌胡楠再次有气无力地答道。

“哥你是要成仙了吧！”

今天是暑假的第七日，也是胡楠说话最多的一天。外面气温很高，热浪灼人，阳台上的多肉一盆接一盆地死去。

空调经他人之手终于运作起来，厨房里像是炖着什么肉汤，粘稠的香气从虚掩的门外钻进来，胡楠在分辨肉汤的配料是芋头还是萝卜，又或者，是他最讨厌的藕。

藕那种蔬菜，会拉丝，布满空洞，有一股怎么都请洗不掉的淤泥味。

胡楠通过透明的玻璃门看那个忙碌的身影，歪着头突然开始思考一个问题，藕最多会有多少个洞？会超过20个吗？洞是不是代表着它的空虚程度呢？

与此同时，胡楠发现自己出现了精神空洞，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个暑假，他居然整天待在家里，一言不发地看剧。

空虚会让人沉迷某件事情。比如有人沉迷于烟酒，整夜大口喝酒，猛烈吸烟。有人沉迷于恋爱，不断地恋爱、失恋。而胡楠沉迷于喝水，喝饱水后像只水母一样沉入深海，暂时忘却那些刺痛。

想着想着，胡楠便睡着了，不知过了多久，他醒来发现自己身上还多了一张薄薄的毯子。

走进厨房，发现肉汤已经熬好。陈默拉着他坐在餐桌前，他说他花了一天才买齐所有的材料，除了肉，还有莲子、柚子皮、夏天的花……以及最重要的芋头。

听起来有点诡异。这种汤……能喝吗？

陈默盛了小小一碗递给胡楠，是浅金色的，热乎乎的汤，实在不适合夏天喝。不过在陈默满怀期待的星星眼注视下，胡楠还是闭上眼睛喝了一口。

哎？

居然是清新的、苦尽甘来的味道。

胡楠又低头喝了几口。

那是满满的，夏日的味道。闷热感在经过长时间的熬煮后，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、通透的清凉气息。

喝完后，胡楠突然食欲大增，他开始吃肉，大口咀嚼肉的感觉很好。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野兽，见神杀神遇佛杀佛。

吃完后胡楠出了一身汗，终于感觉到全身血液开始流动，体温在慢慢上升。

“喝点茶解腻吧。”陈默一把将很冰的杯子塞入胡楠手里，他下意识抬眼去看，白亮的日光衬出一张清俊的面庞，皮肤白皙，光线下面，却埋伏着柔软的绒毛，和幼年的兔子如出一辙。

看得出神，久到陈默都觉得脸颊发烫，他推了推胡楠催促道:“你倒是喝啊。”

那一刻胡楠大抵是笑了笑，虽然嘴角没有上翘，但在心里，他是笑了的。

胡楠终于张开嘴巴，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，唔，是有淡淡桃子香的乌龙茶。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，让他的胃严重抗议，他甚至开始咀嚼起茶里的冰块。

而陈默坐在一旁，一脸诡异地不停发着微信。

“你是谁？”胡楠小声问。

“……哥们，你才想起来这个问题吗？搞得我都要以为咱俩已经是熟得不分你我的好兄弟了。”陈默放下手机，嘴角都尴尬地轻抽了几下。

艾丽莎概括的没错，胡楠现在简直就是一时刻需要人看护的降智儿童。

胡楠又恹恹地垂下眼，像个做错事的无措的孩子。

“哎哎你别这样，搞得好像我欺负你似的。”陈默哭笑不得，上手拍了拍他的鸡窝头，解释道:“我是艾丽莎的朋友，我叫陈默。这些天她到国外跑业务去了，就拜托我抽空替她来看看你啦。”

陈默。心里反复念着这个名字，英气的眉眼渐渐弯出笑意，恰似温柔的春风。

近距离观看这一幕的陈默突然觉得一腔热血上头，只得很不争气的把脸埋胳膊里趴在桌子上装鸵鸟。

这人没事长那么好看干嘛？不知道美貌也是可以杀人的吗？